大汉系列:朔风不休 故人长绝

2018-11-30 09:18:13.0

汉武帝驾崩的消息,不久后也传到了匈奴。

自劝降不成后,许久没有去见苏武的李陵,也再次来到了北海边,为了将这个消息告知苏武。

看着明明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却已然如九旬老人的苏武,李陵话到了嘴边, 仍旧犹豫了一下,要告诉他吗?说了,苏武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吗?不说,苏武肯定还会像过去的十多年一样,依旧苦守在北海苦寒之地,没有尽头。

李陵咬咬牙,抛掉了脑中的杂念,终于还是说出了口:“子卿,从边境处传来的消息,汉境内从太守以下的官吏和百姓都身穿缟白的丧服,汉朝的天子……已经驾崩了!”



短暂的寂静之后,李陵看到苏武已然说不出话来,流泪不止,以手抚膺,最终放声恸哭。室内空余苏武的悲声,李陵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忽然,见悲极之下的苏武竟生生咳出了血,李陵急忙上前扶起了苏武,命人将他送去歇息。

李陵没想到的是,接下来几个月,苏武竟一连数月、每日对着南方嚎啕痛哭。李陵这才明白,苏武的坚守背后,不仅仅有忠义,更多的还有对故土深深的热爱和眷恋。千言万语,在这样的情感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
过了几年,原以为自己和苏武应该会一辈子被遗忘在匈奴的李陵,听闻汉的新皇帝同意与匈奴和亲、还向匈奴要求归还苏武等使者的时候,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再次掀起了波澜:子卿可以回去了?但是自己……没可能了吧!

然而再次让李陵意外的是,有人还记得他。

那天,单于设宴款待汉朝来的使者,李陵和卫律都在宴中。在宴席上,李陵竟看到了熟悉的面孔,那人名叫任立政,也是自己在汉朝时的旧友。

李陵见任立政等人频频将目光投向自己这边,注视着自己,似是有很多话要说,但是因为单于在场,他们没有机会可以私自对话。

不一会,任立政突然说:“哎呀,我的佩刀环掉了!”说罢,急忙弯腰在地上寻找。



任立政来到自己身侧时,李陵看到他趁着弯腰的间隙突然用手握了握他的鞋子,就像是老友间见面时,轻拍对方肩膀一样,充满了安抚的意味。抬头一看,见任立政也看了自己一眼,眼光中满是希望和愉悦。

没过一会,单于先离开,李陵与卫律留下来继续慰劳汉使。

酒酣之时,任立政像是喝醉似的说:“汉朝已经大赦天下,国内安乐,皇上年幼,由霍子孟(霍光)和上官少叔(上官桀)辅政。”

新帝登基,辅佐少帝的是自己从前的好友霍光和上官桀,而汉朝来的使者频频暗示自己,眼神和动作中只有对老友的关怀,并无一点鄙夷和敌意……到这时,李陵怎么可能还不明白,他们是为他而来的!

片刻后,趁着卫律起身如厕的空隙,李陵问:“子孟与少叔他们现在可好?”

任立政说:“他们都很好!子孟和少叔还让我代为传话,请你返回故乡,不用担心今后的前途!”

李陵说:“少公,我回去容易,但只怕再次遭受侮辱啊!”

话未说完,卫律便回来了,还听到了他们不少对话。落座之后,卫律便对任立政他们说:“李少卿是贤能之人,大可不必非要居住在一国!范蠡曾遍游天下,最后从西戎到了秦国,哪有什么故乡好谈的!”语毕,卫律不客气地摆了摆手先离去了。



任立政问李陵:“少卿也是一样的想法吗?”

李陵端着酒杯,望着前方,很想说“不是,自然不是”,但是想到汉朝的物是人非,想到自己已经走不了回头路,李陵最终只沉声说:

“丈夫不能再辱。”

如此,任立政也再无话可说,此行的任务,注定完不成了。

六七年后,李陵于匈奴去世,结束了国恨家仇交织的一生,与那位曾将他人生轨迹完全拨乱的帝王,一起走进历史尘烟中,与世长绝。